第17章 券多多
买下连衣裙后，纪明钧才说他来之前问了战友，得知湖阳这边习俗是男女处对象后，男方要给女方买衣服。
湖阳本地确有这样习俗，但一件衣服十来块，还要布票工业券，所以一般上男方都会等两人关系稳定，见过家长后再买衣服。就算买，也不一定会买成衣，大多还是买布料，这样起码能省一半钱。
因此，纪明钧刚开始说给林静买衣服时候，她真没往这一块想。直到他解释完，她才知道原来他说来逛百货大楼都是有预谋，便低声说：“你也不怕浪费钱。”
“你喜欢怎么会浪费钱？”纪明钧反问。
如果对象没谈成，当然会浪费钱。但看着纪明钧理所当然模样，林静将到嘴边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是她太悲观主义了。
其实过去她并不是这样，她也有过对未来满怀激情时候，那是在停课闹革1命前。但随着高中停课、高考取消、上山下乡及家庭变故等种种事件发生，她渐渐失去了曾经乐观。
遇到事情，她首先想到不是解决后是否会带来转机，而是失败后会怎样，她人生会不会变得更糟糕。
她变懦弱了，成为了以前自己最看不起人。
但她真要继续懦弱下去吗？
想要不敢要，想说不敢说，浑浑噩噩，畏畏缩缩地活下去，这真是她想要人生吗？
林静在心里问自己。
最终，她接过了纪明钧递过来衣服，浅笑着说：“我会好好穿。”
……
最后林静不止买了条连衣裙，还被磨着买了件格子外套，和一双带跟小皮鞋。看着纪明钧眼也不眨地往外掏工业券，林静都麻了，最后实在忍不住问：“你到底有多少工业券？”
“不多，几十张吧。”纪明钧轻描淡写地说。
林静瞪大眼睛：“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工业券？”她刚才看到纪明钧拿出来都是整工业券。
纪明钧解释说：“我一个月能有差不多两张整工业券，半年就是十二张，我吃住都在部队，平时没什么开销，工业券用不出去，所以战友经常找我借工业券。”
他那些战友借了工业券，基本两三个月就会还，时间长了，他手里工业券也就多了。因为今天要买衣服，所以他今天把手里有工业券全带了出来，不光工业券，其他票他都拿了不少，就怕要用时候拿不出来。
半年才攒出一张整工业券林静：“……”
收了纪明钧这么多东西，林静不好意思不回礼。但如果要回礼，回什么她又有点拿不定主意。
其实回衣服是最简单，问题是送衣服话，买成衣还是布料自己做？
如果买成衣话，她手里钱不够，虽然马上就要发工资，但她吃住都在家里，再加上要还债，工资基本都上交了。虽然她妈会给她发零用钱，但加起来也不够买衣服，除非找她妈伸手要钱。
但她妈手里也没什么钱，她爸工资虽然高，但大头都被拿去还债了，剩下加上她哥每月上交钱，也就刚够嚼用，存不下来，她实在张不开那个嘴。
思来想去，林静觉得还是买布料回来自己做。
她就这个条件，就算东拼西凑买了成衣，价值也不够抵纪明钧给她买衣服鞋子。与其打肿脸充胖子，不如买布料自己做，一来买布料对她而言没那么勉强，二来衣服是她亲手做，也更有意义。
问题是纪明钧是当兵，平时大多在军营，做了衣服他能不能穿，有没有时间穿。毕竟他们逛了一大圈，也没见他给自己买衣服衣服。
但这也好办，给纪明钧做衣服这事林静没打算藏着掖着，就直接问他穿什么码衣服，衬衣能不能穿外头买。
纪明钧多聪明一人，一听就明白了林静话里意思，麻溜报出自己衣服尺码，说：“其实我们也只发外面穿，里面衬衣都是发布票让我们自己买，只是得要买军用布料做。”
林静有点犯难，军用布料得用军用布票才能买，可她家里又没个军人，哪来军用布票？但她不想放弃，问：“那里面穿背心呢？”
“你要给我做背心？”纪明钧问。
虽然男人没那么讲究，天热时候只套件背心是很常见事，但怎么说都是贴身穿，说起来有些暧昧了。
要是纪明钧不问，能做林静说不准真给他做背心了，但现在他问了，她便轻哼一声说：“谁要给你做背心了，我就是问问。”
“成，你就是问问，”纪明钧笑了声，又问，“那你能给我做件衬衣不，我以前秋冬穿长袖衬衣都是直接买成衣，袖长总是短了。”
其实林静刚才就发现了纪明钧手臂长这个特点，她是做衣服，很清楚一般人比例。好比纪明钧身上军装外套，因为版型宽松，一般人穿着衣袖能过手掌。但纪明钧穿着就差不多，甚至还稍微短了点。而衬衣一般都是贴身，衣袖不会太长，一般人穿着合适，纪明钧穿着就会短了。
衬衣怎么裁，林静心里有了想法，但军用布票上哪去搞，她有点犯难。
但难归难，面对纪明钧请求，林静不忍心拒绝，便点头说：“可以，不过花费时间可能会长点。”
林静打算等上班了找单位里那些军嫂打听打听，看看她们手里有没有军用布票。要是有，她们也愿意卖她就买点。只是这样一来，她手里钱可能会不够用，可能得找人借点。
林静边想着这些事，边跟着纪明钧往前走，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卖布料柜台，纪明钧都准备掏钱了，愣了下问：“你还要买布料？”
“你不是说要给我做衣服？”纪明钧问。
“不是我给你做吗？”
纪明钧点头：“我出布料，你来做，不然你有军用布票？”
林静当然没有，但……她从口袋里掏出钱说：“这样吧，你出布票，我出钱。”说着见纪明钧皱起眉，她抢先说，“就这么定了，你给我买这么多东西，我总不能一毛不拔，如果你有意见，那你给我买东西我也不要了。”
纪明钧只好收起钱说：“我没有意见。”
买完布料，纪明钧问林静要不要再去六楼逛逛。
要是之前，他想去林静就陪他去了，但在见识了他买东西速度后，林静真有点担心他上去后又是买买买。
虽然楼上卖都是自行车收音机之类大件，但纪明钧可是有几十张工业券人，而且他口袋就跟百宝箱似，说不准连自行车票收音机票都有。万一他再看中件东西，一花上百块，就算没花她钱，她晚上也怕是要失眠，便借口累了说要回去。
纪明钧看了下时间，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快五点，便说：“那走吧。”
……
回到制衣厂家属院时候，纪明钧问林静要不要送她进去。
林静有点犹豫，她倒不是不愿意纪明钧上她家，只是她之前因为担心处不长，所以没把纪明钧个人情况跟她妈说清楚，而且今天有点太晚了，时间上难免仓促。
犹豫过后，林静问：“下次可以吗，我回去跟我爸妈说一声，等下次休息你上我家吃饭。”
纪明钧话音刚落，就知道自己问得不太恰当了，他和林静在处对象，头一回上门肯定要郑重点，不说拿多少东西，肯定不能空手。虽然他给林静买了不少东西，但一码归一码，他还是跟空手没什么区别。
因此，听完林静提议后，纪明钧痛快点头：“成，我下周还是星期天休息。”其实不是星期天，他们团里几个领导周末都是轮着休，他这周日休了，下周就该是周六休。
但没关系，他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好不容易处上对象，他们总得让着他点。
“那就下星期天。”林静笑了笑，拎上东西跟纪明钧说再见，完了不放心又嘱咐说，“路上小心，慢点骑车。”
纪明钧应了声，跨上自行车冲她挥挥手“你回去吧”，踩着自行车就走了。
看着纪明钧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林静也转身朝家属院走去。刚进家属院大门，林静就碰上了大院里长辈，对方冲纪明钧离开方向努努嘴，问：“小林，刚才那小伙子是你对象啊？”显然看见了纪明钧。
林静也没隐瞒，大大方方地说：“嗯，他是我对象。”
“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对方笑呵呵地说，“你俩肯定能成，看着就很般配！”
谁都乐意听吉利话，林静也不例外，她忍不住笑起来，真心实意地说：“借您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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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阳本地确有这样习俗，但一件衣服十来块，还要布票工业券，所以一般上男方都会等两人关系稳定，见过家长后再买衣服。就算买，也不一定会买成衣，大多还是买布料，这样起码能省一半钱。
因此，纪明钧刚开始说给林静买衣服时候，她真没往这一块想。直到他解释完，她才知道原来他说来逛百货大楼都是有预谋，便低声说：“你也不怕浪费钱。”
“你喜欢怎么会浪费钱？”纪明钧反问。
如果对象没谈成，当然会浪费钱。但看着纪明钧理所当然模样，林静将到嘴边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是她太悲观主义了。
其实过去她并不是这样，她也有过对未来满怀激情时候，那是在停课闹革1命前。但随着高中停课、高考取消、上山下乡及家庭变故等种种事件发生，她渐渐失去了曾经乐观。
遇到事情，她首先想到不是解决后是否会带来转机，而是失败后会怎样，她人生会不会变得更糟糕。
她变懦弱了，成为了以前自己最看不起人。
但她真要继续懦弱下去吗？
想要不敢要，想说不敢说，浑浑噩噩，畏畏缩缩地活下去，这真是她想要人生吗？
林静在心里问自己。
最终，她接过了纪明钧递过来衣服，浅笑着说：“我会好好穿。”
……
最后林静不止买了条连衣裙，还被磨着买了件格子外套，和一双带跟小皮鞋。看着纪明钧眼也不眨地往外掏工业券，林静都麻了，最后实在忍不住问：“你到底有多少工业券？”
“不多，几十张吧。”纪明钧轻描淡写地说。
林静瞪大眼睛：“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工业券？”她刚才看到纪明钧拿出来都是整工业券。
纪明钧解释说：“我一个月能有差不多两张整工业券，半年就是十二张，我吃住都在部队，平时没什么开销，工业券用不出去，所以战友经常找我借工业券。”
他那些战友借了工业券，基本两三个月就会还，时间长了，他手里工业券也就多了。因为今天要买衣服，所以他今天把手里有工业券全带了出来，不光工业券，其他票他都拿了不少，就怕要用时候拿不出来。
半年才攒出一张整工业券林静：“……”
收了纪明钧这么多东西，林静不好意思不回礼。但如果要回礼，回什么她又有点拿不定主意。
其实回衣服是最简单，问题是送衣服话，买成衣还是布料自己做？
如果买成衣话，她手里钱不够，虽然马上就要发工资，但她吃住都在家里，再加上要还债，工资基本都上交了。虽然她妈会给她发零用钱，但加起来也不够买衣服，除非找她妈伸手要钱。
但她妈手里也没什么钱，她爸工资虽然高，但大头都被拿去还债了，剩下加上她哥每月上交钱，也就刚够嚼用，存不下来，她实在张不开那个嘴。
思来想去，林静觉得还是买布料回来自己做。
她就这个条件，就算东拼西凑买了成衣，价值也不够抵纪明钧给她买衣服鞋子。与其打肿脸充胖子，不如买布料自己做，一来买布料对她而言没那么勉强，二来衣服是她亲手做，也更有意义。
问题是纪明钧是当兵，平时大多在军营，做了衣服他能不能穿，有没有时间穿。毕竟他们逛了一大圈，也没见他给自己买衣服衣服。
但这也好办，给纪明钧做衣服这事林静没打算藏着掖着，就直接问他穿什么码衣服，衬衣能不能穿外头买。
纪明钧多聪明一人，一听就明白了林静话里意思，麻溜报出自己衣服尺码，说：“其实我们也只发外面穿，里面衬衣都是发布票让我们自己买，只是得要买军用布料做。”
林静有点犯难，军用布料得用军用布票才能买，可她家里又没个军人，哪来军用布票？但她不想放弃，问：“那里面穿背心呢？”
“你要给我做背心？”纪明钧问。
虽然男人没那么讲究，天热时候只套件背心是很常见事，但怎么说都是贴身穿，说起来有些暧昧了。
要是纪明钧不问，能做林静说不准真给他做背心了，但现在他问了，她便轻哼一声说：“谁要给你做背心了，我就是问问。”
“成，你就是问问，”纪明钧笑了声，又问，“那你能给我做件衬衣不，我以前秋冬穿长袖衬衣都是直接买成衣，袖长总是短了。”
其实林静刚才就发现了纪明钧手臂长这个特点，她是做衣服，很清楚一般人比例。好比纪明钧身上军装外套，因为版型宽松，一般人穿着衣袖能过手掌。但纪明钧穿着就差不多，甚至还稍微短了点。而衬衣一般都是贴身，衣袖不会太长，一般人穿着合适，纪明钧穿着就会短了。
衬衣怎么裁，林静心里有了想法，但军用布票上哪去搞，她有点犯难。
但难归难，面对纪明钧请求，林静不忍心拒绝，便点头说：“可以，不过花费时间可能会长点。”
林静打算等上班了找单位里那些军嫂打听打听，看看她们手里有没有军用布票。要是有，她们也愿意卖她就买点。只是这样一来，她手里钱可能会不够用，可能得找人借点。
林静边想着这些事，边跟着纪明钧往前走，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卖布料柜台，纪明钧都准备掏钱了，愣了下问：“你还要买布料？”
“你不是说要给我做衣服？”纪明钧问。
“不是我给你做吗？”
纪明钧点头：“我出布料，你来做，不然你有军用布票？”
林静当然没有，但……她从口袋里掏出钱说：“这样吧，你出布票，我出钱。”说着见纪明钧皱起眉，她抢先说，“就这么定了，你给我买这么多东西，我总不能一毛不拔，如果你有意见，那你给我买东西我也不要了。”
纪明钧只好收起钱说：“我没有意见。”
买完布料，纪明钧问林静要不要再去六楼逛逛。
要是之前，他想去林静就陪他去了，但在见识了他买东西速度后，林静真有点担心他上去后又是买买买。
虽然楼上卖都是自行车收音机之类大件，但纪明钧可是有几十张工业券人，而且他口袋就跟百宝箱似，说不准连自行车票收音机票都有。万一他再看中件东西，一花上百块，就算没花她钱，她晚上也怕是要失眠，便借口累了说要回去。
纪明钧看了下时间，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快五点，便说：“那走吧。”
……
回到制衣厂家属院时候，纪明钧问林静要不要送她进去。
林静有点犹豫，她倒不是不愿意纪明钧上她家，只是她之前因为担心处不长，所以没把纪明钧个人情况跟她妈说清楚，而且今天有点太晚了，时间上难免仓促。
犹豫过后，林静问：“下次可以吗，我回去跟我爸妈说一声，等下次休息你上我家吃饭。”
纪明钧话音刚落，就知道自己问得不太恰当了，他和林静在处对象，头一回上门肯定要郑重点，不说拿多少东西，肯定不能空手。虽然他给林静买了不少东西，但一码归一码，他还是跟空手没什么区别。
因此，听完林静提议后，纪明钧痛快点头：“成，我下周还是星期天休息。”其实不是星期天，他们团里几个领导周末都是轮着休，他这周日休了，下周就该是周六休。
但没关系，他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好不容易处上对象，他们总得让着他点。
“那就下星期天。”林静笑了笑，拎上东西跟纪明钧说再见，完了不放心又嘱咐说，“路上小心，慢点骑车。”
纪明钧应了声，跨上自行车冲她挥挥手“你回去吧”，踩着自行车就走了。
看着纪明钧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林静也转身朝家属院走去。刚进家属院大门，林静就碰上了大院里长辈，对方冲纪明钧离开方向努努嘴，问：“小林，刚才那小伙子是你对象啊？”显然看见了纪明钧。
林静也没隐瞒，大大方方地说：“嗯，他是我对象。”
“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对方笑呵呵地说，“你俩肯定能成，看着就很般配！”
谁都乐意听吉利话，林静也不例外，她忍不住笑起来，真心实意地说：“借您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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