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判官夜审_逆水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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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判官夜审

  第七十三章判官夜审

  幸亏薛队长喊得霸道,拦得及时,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一片废墟几乎就要火烧连营的一桩险情被及时制止了,一群人三两下将火情扑灭。当地工程队想必也不愿为区区一处破旧廉价的民房闹出人命,只要能花钱买个签字点头,谁愿意闹啊?

  “房子是俺的,地也是俺的,凭什么你们说搬就搬?俺就不、就不顺你们的意搬走!”王崇亮那男人,还站在房顶上与众人僵持着不下来,脸色都熏成一枚黑烟炸弹的滑稽模样,头发在脑顶上炸着刺儿,真是个不折不扣不可理喻的犟种。

  抄家伙准备围剿的人群悻悻地四散开去,群众七嘴八舌地摇头摆手。

  “这人有神经病。”

  “没文化,脾气直,年轻时脑子就有点问题,这样都好多年了。”

  “怪不得快四十的人了还讨不到老婆,谁乐意跟这个疯子过?”

  “……”

  凌河可能是被黑烟呛住了嗓子,让严小刀和毛助理从土石堆上拎回来的时候,弯下腰咳了个天昏地暗七荤八素。严小刀这才想起某人身带尼古丁过敏的少爷病,那些自制火器中的燃烧物,普通人闻了都受不了,更何况凌河。

  严小刀从后面抱住凌河的腰,揉胸捶背给少爷顺顺气。凌河把自己搞成一副黑面小生的脸,脸上抹着深一层浅一层的黑烟腻子!

  凌河挣脱严小刀阻拦的手臂,扒着山墙爬上那摇摇欲坠的屋顶。

  王崇亮就剩下两颗大白眼珠子能够一翻一翻地表示清醒,泥塑木雕一般坐在瓦砾上,头顶一片带着烟火气的淡紫色天光。

  凌河蹲下身,盯着那姓王的半痴半疯男子:“你说你住这条街上有十七年了?”

  王崇亮:“哼,是,俺就不搬!”

  凌先生才不感兴趣这王崇亮家搬不搬拆不拆,他单刀直入:“十五年前就在你家的街对面三十米开外,有一家夫妇俩经营的旅店突然失火,你记得这回事吗?”

  薛谦也爬上房顶,弯腰端详那黑脸汉子。王崇亮呆若木鸡似的眼球叽咕转动几下,惨笑:“失火了,烧死人了,都烧死了。”

  薛谦忙问:“你见着了?你当时在场吗?”

  王崇亮的喉咙被烟火熏得沙哑,笑得略瘆人:“都烧死了……房子烧光了……啥也没剩下。”

  毛致秀无可奈何地甩着纤纤玉手扇开眼前的烟雾,摇摇头下了结论:“凌总,好不容易找见一位住了十七年的老人儿,结果竟是半个疯子!”

  要说薛队长这心里没有失望,是不可能的。他临时拖延了出差休假计划,带伤上阵,这一趟是雄心勃勃志在必得,甚至向本地专案组的同行夸下海口这次一定破解迷局。他恨不得将远近十里八村所有大大小小的案子,什么走失儿童拐卖案、聚赌敲诈案、电信诈骗集资案全部拆分整合,重新串联到一起,寻找其中暗藏的关联和脉络,都快魔怔了。

  天色太晚,路途偏远赶不回市区,凌河突然提议:“我们再待一晚,明天再回去,或许还有别的线索。”

  凌河就连寻找打尖住店之所的麻烦工夫都省了,顺手一指街对面那栋裹着淡绿色漆皮的蹩脚旅舍,不容旁人置喙:“薛队长,我们今晚就住这家!”

  凌河毫不避讳严小刀一个劲往他脸上甩过来的眼色,以嘲笑的口吻放毒:“严总,跟那两位六十块和一百块的村姑无关,我就不越俎代庖给您‘点菜’了,您自己去隔壁家挑个顺眼的带过来!”

  严小刀毫不客气地一手搭在凌河肩膀,狠狠捏了几下解气。

  之前他在玉米地里撵凌先生,终究还是脚不方便,竟然没有追上,着实懊恼。然而,凌河这小子好像意犹未尽,绕着他兜圈子又兜回来,笑呵呵地送上门来给他捏。他捉住凌河的衣服,抬脚软绵绵地踹了凌河的屁股,以示惩戒。

  那位老板娘大嫂子一见几位城里人前来光顾,满脸容光焕发心花怒放,一手点着钞票屁颠颠儿地让出最大一个房间,再将唯一一个袖珍单间指给女士。

  这种村口旅店,平时招待的就是过路的长途大货司机,好几人搭伴睡一间,条件简陋到让毛仙姑戳在门口磨蹭鞋底半天都不肯进屋。反倒是三位男士一脸的安之若素,什么腌臜地方没见过?给一块干燥地板就能凑合将就一晚。

  丰神俊朗的薛队长四仰八叉倒在一张长条单人床铺上,胳膊腿都懒得动弹一下,转眼就打起小呼噜。

  大嫂笃定地认为,自己先前的卖力推销遇见了识货上门的主顾,豪爽地对严总说:“一百块,就在隔壁,俺去给你叫?”

  穷乡僻壤这些已婚多年且已生育过的女性,对待男女之事就像对待每日吃喝拉撒一般习以为常。留守妇女与单身汉子之间,老板娘与住店客之间,那些远在他乡的打工仔与打工嫂之间,就是露水结缘各取所需,解决最基本的生理需要,与吃喝无异,不会显出丝毫羞臊知耻的心态。

  严小刀从木板床上蹦起,这回可一点都不豪爽大方:“别别别叫,大姐您千万别,大姐您回去歇着吧!住宿房费我们一分钱都不少给您!”

  严总难得吃瘪认怂,对着那大嫂子几乎就要打躬作揖磕地上了,这让凌河嘴角划出促狭的弧度,这样的小插曲太滑稽了。

  大嫂一脸“活见了不识时务不解风情的假男人”的表情,撇了撇嘴,了无乐趣地关门下楼,心里笃定地认为城里的男人样子货,“那方面”都不行。

  坐在木板床边的凌先生很浪地甩了甩二郎腿,趁着薛队长打呼噜,突然凑过身来:“严总您嘴挺刁,一般人还看不上?”

  严小刀毫不客气:“我看上了一个,敢来吗?”

  凌河寸土不让:“来,谁不敢了?”

  两人互相用视线纠缠,若不是顾忌身后三尺之外就睡着那位更不解风情的夜叉,两人都有些按捺不住,身上都很憋火……

  凌河却再次让严小刀没想到的,特意下楼去到那间糊了一墙腻子的返潮发霉的厨房,弄来一盆热水。

  凌河蹲在地下帮他脱鞋,按在水盆里泡脚。大少爷做这些事也理所当然,不必废话,好像每时每刻都在用润物无声的体贴行动表示:我就是从一开始这样计划好的,你就瘸着吧严小刀,我就是要跟你这样“在一起”。

  日久见人心一定让你屈服,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严小刀并未抱怨自己路走多了脚疼,但凌河倘若看不出他疲倦脚疼,那就不是善解人意的凌先生了。

  破旧的窗棱上绿漆斑斑驳驳,墙皮脱落后露出一大块一大块烂疮补丁似的痕迹,外地乡下如此一间陋室,房间内的空气却是暖洋洋的。凌河也不说温柔体贴的话,扳过严小刀的腿,给他按摩疲惫的小腿和脚踝。

  “你是真心疼我还是假疼我?”严小刀无奈地吐槽对方,“咱俩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凌河对感情之事毫不讳言:“我真心疼你。”

  严小刀如今已很了解凌河的脾气为人,凌河说出这种近似表白的话,也是真心的,但凌河这号人“疼爱”一个人的方式实在令他吃不消,思维和手段都异于常人。

  严小刀若有所思:“凌河,你为什么兜个大圈子一定要来这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细节真相,就是不告诉我?难道这家店里有问题?”

  “我也没有知道多少,道听途说的只言片语。再说,我知道有什么用?”凌河用浅淡的道理反驳他,“这件事最关键的是,我们能否找到证人证据,让薛队长最终查清和相信命案的真相。”

  抽丝剥茧,顺藤摸瓜,一寸一寸揭开那张再也掩盖不住的破席子,露出堆积在下面的陈年污垢,一点一点剥离出真相……严小刀十分清楚这就是凌河正在做的事情,从根基上动摇着他原本固守的某些认知,这确实要比一股脑填鸭式地将所谓真相灌输给他、强迫他接受,更能触动人心,也让他更加难受,每一天都如坐针毡,等待着最终被洪水浪涛吞没的那一刻。

  ……

  毛仙姑在厕所小间里捏着鼻子哼小曲,苦中作乐。

  薛队长的呼噜都打出好几个乐章,鼻音的旋律和节奏时快时慢,时高时低,看来是真累坏了,偶尔在梦话里骂上两句。

  夜深而人不静,各怀一番复杂心绪,凌河和严小刀翻来覆去睡得很不踏实,各自睡在一张窄床上,时不时在黑暗中瞭望对方沉默无声的后背。

  山风吹进破窗棱子,吹得窗口一块剥开的墙皮“哗啦哗啦”作响,十分扰人睡意。旷野中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像风声吹进耳膜,也是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又好像一把长期没有上油的破旧的弦乐器,几根丝弦岌岌可危,在勉为其难的拉扯之间就快要崩断了。

  拉扯到高音处只听“啪”的一声,弦断而哭声骤响,男女莫辨,但嗓音沙哑,像遥遥飘荡在遥远的天边,却又近在耳畔墙角!

  谁大半夜的鬼哭狼嚎?

  薄板子一样形同虚设的房门“吱呀”一声就开了,纤瘦的黑影蹑手蹑脚溜进来,行动敏捷然而张望的动作鬼鬼祟祟,却没想到凌河与小刀都没睡着。

  严小刀等那黑影摸近前,从床上“腾”一下坐起薅住对方:在你刀爷面前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哎嘛,吓死我了!”姑娘煞有介事地发出惊呼,反掌牢牢抱住严总的手臂,仿佛这样才踏实了。

  溜进来的家伙就是睡在隔壁单间的毛助理,从床头小灯下露出一张颠三倒四的黑眉白脸。再牛/逼的女汉子原来也怕黑怕鬼,毛仙姑披着一条图案很怯的大花被面,活像个跳大神的萨满神婆,不由分说蹿上凌河的床挤坐在一起,用口型说:“凌总,严先生,这屋里闹鬼吧!什么声音啊,忒吓人了!”

  凌河问:“你瞧见什么了?”

  毛仙姑以玉手一指:“走廊里一道黑影‘唰’得过去,蹿得比我还快!”

  凌河嘴角一扯,流露不屑表情。这世上没有神神鬼鬼,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也不可能有哪个蹿得比擅长飞檐走壁的致秀还迅捷灵巧,只不过是把女孩子吓唬着了。

  耳畔那奇怪哭声再起。

  黑暗中浅绿色的眸子一闪,凌河对几人使了一枚眼色。他一声不响的以慢动作悄悄穿上鞋,突然从床上站起来,从空中一步跃向门口!

  凌河是一点都不畏惧,就不信闹鬼,一双长腿跑起来极快,闯入毛致秀的房间察看。严小刀紧随其后,眼瞅着一道黑影从破楼走廊的另一个方向冒出来,一晃而过蹿下楼梯!

  哪有什么青面獠牙的小鬼,分明就是半夜溜门撬锁的小贼!严小刀扑上去捉人时与那黑影一同踩上吱呀乱响破败不堪的楼梯,承受两个大男人重量的楼梯顿时发出惊慌错乱几欲崩坏的巨响。偏偏这个楼梯自上而下还在中途打了三个90度拐弯,地势造型奇葩,让严小刀没能刹住车,半边身子被离心力抛出去,猝不及防撞在楼梯拐角的栏杆上。

  说到底还是受脚踝伤病所累,严小刀摔出去时有一刻陷入万分的懊恼和沮丧,往常捉个小贼何至于如此狼狈和不堪大用?身手竟还不如致秀一个姑娘家……

  他光着脚板滑下台阶,从楼梯的第一个拐弯处失去平衡摔下,然后是第二个拐弯,最后一摔到底滚了下去,所幸在最后一个台阶用肩膀一扛避免磕伤了脸,没有把高鼻梁上讨人喜欢的一颗小痣给磕飞了。

  然而,那个黑影跳出一楼窗户跑了,没有追上。

  严小刀回头怒目而视,瞪着这暗算他的恼人的楼梯……

  裹成花被面粽子的毛仙姑以及薛队长在后面低声惊呼:“严总,您这一摔分量不轻,快把楼梯压塌了!”

  看店的大嫂这时才迷瞪着双眼从一楼房间里出来,反而不急不慌:“怎么啦?干啥呢?”

  薛谦问:“老板娘,你不知道你这旅馆里闹鬼?”

  大嫂面带不屑,分明想说你们这些城里人没见过世面小题大做:“月月地闹,俺早都习惯了,让她闹去呗!”

  薛谦:“怎么回事?“

  大嫂略微尴尬,原先还想对住客三缄其口隐瞒实情,这时硬着头皮道出实话:“这旅馆以前死过人嘛,你们也都听说过吧?烧死过俩人嘛,可不就是闹鬼么,那俩死鬼整天在楼上绕来绕去地唱小曲吓唬俺的客人!早知闹鬼俺当初就不买这块便宜地皮,俺也是被人坑了……”

  走廊灯突然亮了,凌河从灯火通明的楼上缓缓走出来,眼神精明,手里拎了一件奇形怪状的东西。

  凌河眯眼问薛谦:“薛队,今天好像是个特殊日子?十五年前那场火灾,发生在几月几号?”

  薛谦对这些信息滚瓜烂熟,张口就报不打结巴:“九月十五号,不是这个月,但今天确实也是一个十五号。”

  凌河快问:“那一对死去的店主夫妇叫什么名字?”

  薛谦快答:“都姓李,男的叫李连富,女的叫李淑萍。”

  凌河点头:“这就对了!”

  凌河的视线掠过斑驳的墙壁,老旧的木制扶手。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划过楼梯扶手上一些黑色的印迹,给薛队长和严小刀分别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确是煤油烟火残留的呛味。墙上还有不慎蹭上的黑灰,呈现半边深半边浅微微擦过去的痕迹,指示着小贼的逃跑方向。

  对焦油过敏的凌先生对各种烟火气息都十分憎恶敏感,方才刚一冲出房间,就闻到谁家锅底烤糊了似的熟悉味道。

  薛谦点头扯出一丝笑容,悄悄说:“你也觉着街对面那位被烟熏成黑炭脸的家伙有问题?”

  凌河痛快地一摆头:“薛队长不妨跟我来个两头一堵,关门捉鳖?”

  ……

  一片断瓦残桓之上,那栋危房只剩下三处墙角还有地基,这时已是家徒四壁满目疮痍,没有多少值得留恋的地方,唯独只剩睹街思人的最后一丝念想。

  三十大几岁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除了守着这栋充满回忆的破楼,还能去哪呢?男子落魄地坐在床板上,臀部挨着大致能看出棉被形状的一堆破烂棉絮,胸脯不停起伏,还残留着奔跑跳窗之后久久不能将歇的粗重喘息。

  男子表面上木然痴呆,黢黑色眼珠深处分明透出两道清朗的视线,在黑暗中品味这份孤寒滋味。

  他因仓促奔跑而激起的粗喘刚刚平复归位,另一种更加难以抑制的粗喘袭上胸膛,常年孤独单身,也没有女人,除了那几本色/情画报和网购的充气/娃娃排解郁闷,就只能依靠脑补了。王崇亮在脑海里回味着许多年前,女人青春洋溢带着潮红的面孔,手感温热丰满的身材,肆意纵情地相拥,滚在地板上享受隐秘的鱼水欢/情……他将一只糙手伸进自己裤裆里抚弄,回忆的画面已然模糊,失去而永远回不来的温情让人愈加心酸。

  外面的瓦砾堆好似发出轻响,门窗轻动。

  王崇亮还沉浸在饮鸩止渴般的自/亵放纵,躺在棉絮堆上粗鲁地喘息着,没意识到有人已经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的破屋,围观目睹他的猥琐行为。

  一个高大的身影肩披长发出现在窗边,煞有介事地模仿尖细的女嗓:“王崇亮,李淑萍的鬼魂过来找你啦~~~”

  又一个高大身影堵住门口的通路,冷笑一声:“王崇亮,你在干什么?你在想谁?”

  王崇亮被吓一激灵,几乎裹着破棉被套子跌下床板,脑补中的影子与现实中的鬼影蓦然重合,当真让他以为活见了鬼。他顶着一脸没洗掉的黑烟,浑身的情/欲都随着一脖子冷汗蒸发掉了。

  他下意识抄起一件家伙事想要护身反抗,长发的凌河迈开长腿破窗而入,已近在他眼前。凌河挡开袭来的板凳,眼明手快抄起桌上一搪瓷缸子的隔夜凉茶,猛地泼在男子脸上!

  王崇亮从混沌恍惚的发/情状态中猛醒过来,一屁股坐回床上,惊愕地瞪着将他夹击在中间的凌先生和薛队长……

  薛谦蹙眉,服了凌河这套蛮不讲理的办事路数,还是递给王崇亮一块毛巾:“你先把脸擦干净吧!”

  屋顶吊灯打开,摇曳的灯光下男子蘸着一脸茶汤不情不愿地抹净黑烟,露出真实面目,竟然是一位相貌堂堂的汉子。

  这人口唇边蓄着一圈胡须,颇有男子气概,半/裸的身材相当不错,胸膛肌肉结实,想必年轻时也是个挺耐看的英俊汉子。然而,王崇亮的眼神茫然而闪烁,长久的离群索居造就了落魄和古怪的性格,习惯性的躲避周围视线,很怕见人,脊背微微发抖。

  满屋堆积成山的废物垃圾让薛谦和凌河都没法下脚,墙上贴的情/色海报以及床上的塑料充气裸/模昭示着大龄单身男人凄凉的生活。

  薛谦和凌河上下打量这位相貌出乎意料还挺受看的村民王崇亮。

  薛谦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语重心长道:“王崇亮,我们过来找你谈谈当年往事,有什么困难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你就跟我们说实话吧!”

  凌河懒得迂回绕圈子,直截了当剖开他心中疑问:“这位钉子户王先生,您能不能告诉我们,村子里拆迁补偿金如此丰厚,全村的男女老幼都搬走了,为什么唯独你一户顽抗至今据守不搬呢?这栋破房子,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又或者,其实是这条街、这个村子,对你而言具有特殊的情怀,对吗?”

  王崇亮轻抖了一下,手指往棉被套子里寻觅廉价的香烟,迅速就被薛队长塞了一支高级烟。

  凌河不顾燃起的尼古丁烟气:“王先生,您半夜在对街的旅店里装神闹鬼,究竟是想吓唬谁?您是想吓跑那开店的老板娘,还是想招谁的魂呢?

  “王崇亮,李淑萍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在每月十五号李淑萍死亡的祭日、在她当年被火烧死的现场,都要摆出这副灵牌纪念她,你每个月都来旅店折腾闹鬼吗?!”

  王崇亮指间烟蒂一抖,抖落一地缥缈无依的飞灰,听到“李淑萍”的名字不由自主两眼放出光泽。

  凌河审问的方式一贯咄咄逼人,英俊的面孔背后是粗暴犀利的唇锋,而且将杀手锏留在关键时刻。他这时掏出从旅店墙角发现的那件奇形怪状的长条木板物体,用力往陋屋方桌上一戳!

  那玩意儿立在灯下幽幽地发光,黑灯瞎火看着确实有点恐怖瘆人,原来不过是手工自制的一副小木牌,上面是两行蹩脚红漆小字,毫无书法气韵可言,一看就出自文化程度有限的庄稼汉子之手,倒也情真意切,倾吐着思念心声。

  【爱妻李淑萍、爱儿牌位】。

  薛谦皱眉不解:“你到底是谁?你是李淑萍的丈夫?她丈夫李连富不是同时一起烧死了吗?”

  王崇亮抖了一下,突然嘶哑失声:“我不是李连富!我才不是她那个没良心的死鬼丈夫!”

  凌河问:“那你是她什么人?”

  王崇亮蓦然涣散了精神,笑了:“我是她相好的男人,我才是她男人,她是我的老婆……”

  在场几人一下子恍悟,都理解了。这位已经在村里住了十七年的王崇亮,真是一位“隔壁老王”,当年应是遇难女店主李淑萍的姘/夫。

  这个人对李淑萍夫妇的遇难真相十有八/九是知情的,却知情深瞒不报!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英俊的老王~:)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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