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桃味放手_桃味麦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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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桃味放手

  姚麦礼回国的排场是很高调的。

  头等舱贵宾通道出来,一大群西装革履洋装套裙的男女候在那里,简直像是彩排过多次的电影场面,姚麦礼的现身就是导演的那声“Action!”。

  顿时人群沸腾,有人欢呼,有人拥抱,有人献花,有人“嘭”地喷出彩带。

  姚麦礼懒散地笑,任那些平日并不熟稔的叔伯阿姨一边亲昵地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含泪感慨:“可回来了,想死我们了!哎哎,这几年受苦了吧,看看,都憔悴了,真让人心疼啊!”

  一行人向外走,一个性子活泼的堂弟忽然问:“哎?大堂哥,你那个宝贝的不得了的小女朋友呢?”

  姚母也问:“是啊,不是说那孩子跟你一起回来?”

  姚麦礼顿了一下,一笑道:“有点儿事,她从巴黎走,我们分头回来。”

  一个婶婶笑着说:“哎,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见见啊!”

  “是呀是呀,听说这回认真了?别藏着啊,让我们见识见识!”

  “就是,我们也替你妈相相,你妈人太好,可这姚家长子媳妇可不好当啊!”

  姚母嗔道:“看你们积极的,吓着人家小姑娘!那孩子贺子见过了,说是个很不错的女孩,你们别瞎捣乱!不过麦子,既然你说你都认准了,领来给大伙见见也是好的,也让她早适应,你说呢?”

  母亲这话实在婉转得体,却一剑刺入他心底——原来谁都知道,她难以适应。

  姚麦礼点头说:“一定。”

  是的,此时的姚麦礼并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那么长的不相见,他并没有意识到单映童的“不适应”是如此的不可调和且去意决绝。

  他在巴黎被伤了骄傲伤了心,他曾经心神俱裂心痛难当,尤其当她说出那句:姚麦礼,你放过我吧……

  他的满腔情义与付出,成了别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的洪水猛兽。

  他愤然离去,满溢的委屈与灰心,大半是意气用事。

  然而时日流逝,终究还是无法狠下心怪她。他错在先,姚麦礼想,第二天谈话的时候也许她并不镇定,她许多话恐怕是气话,于是她冷静下来会想起他对她是多么的情真意切、尽心尽力,她会想起他们在一起那么多数不清的快乐与甜蜜,她也会像自己这样,忘记所有的伤害,只盼望着早日再度拥抱。

  哪对情侣没闹过别扭吵过架,姚麦礼乐观地想,他刻意回避去想那天早上她冷漠的表情和绝情的话。

  更何况学业完成又不打算在国外工作的单映童马上就要回来,届时他有很多的时间向她解释、任她出气,只待她回来。

  转眼九月中旬,中秋节。

  这日姚麦礼一家来了个小客人,贺小迟。

  他那对狠心的父母,竟然打算一对一甜蜜,嫌他碍事,将他扔到姚家。

  一家人控诉完这对旁若无人的夫妻后,便开始热情地招待贺小迟。小迟同学一如既往地热爱着他的“姚爸爸”,吃饭非要挨着他不说,饭后大家喝茶的时候,小迟同学也紧紧地抱着姚麦礼的一只小腿不放手。

  姚麦礼任他跟自己的小腿较劲,心思却有些飘忽。

  都已是中秋节,单映童那个顾家重情的性子,倘若回国,理应赶在这一天之前。

  可为什么派去打听她归期的人迟迟没有消息?

  正出神着,小阿姨将贺迟引入茶室。

  大家免不了一阵取笑,诸如:竟然中秋节也要缠绵,这不应该是一家团圆的节日,又不是情人节,做人不要太腻歪之类的。

  四岁的贺小迟已是人事懵懂,回头看了眼爸爸,又愤愤地扭过头来将小脸紧紧贴着姚麦礼的裤腿,用实际行动表示抗议。

  贺迟一路告饶进来,坐在姚麦礼身边,弯腰去捞贺小迟,可惜小孩子根本不领情,一个劲儿地挣扎,惹得屋里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贺迟挫败得很。

  不是他不想带着贺小迟,他今天实在是奔波,带着小孩子就是遭罪。一早上陪乔落先去育幼院陪残障儿童过节,然后又去了他们慈善基金下辖的几个孤儿院看望。随后去了乔家,陪孤单的乔父吃团圆饭,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回贺家吃月饼,要不是聪明地将贺小迟放在姚家,没了这个借口,他都不知道何时能脱身。

  乔落一个劲儿地跟他说,不用陪她,她惦记孩子们去看看就回来。可贺迟还惦记她呢!早在美国看她跪在病重的母亲床前惶然痛哭之时,他就早已发誓陪她过每一个中秋节。

  好吧,说了这么多,他直接承认就好了,他贺迟就是重色轻一切。他今天陪在乔落身边,看她那么温柔耐心地给孩子们发月饼领他们做游戏,他就满心骄傲幸福,看!他的老婆多棒!

  于是他又一肩挑起哄劝贺小迟的重任,让疲惫的乔落先行回家休息。

  但贺小迟对他的服从率显然远低于乔落,贺迟弯腰腆着笑脸哄了半天,还不及姚麦礼一只小腿的魅力大。

  姚麦礼无奈地帮他哄着小霸王,贺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一怔道:“你怎么了?”

  姚麦礼不解:“我怎么了?”

  贺迟又看了眼执意抱着姚麦礼小腿的贺小迟说:“我明白我儿子为什么不肯松手了,这孩子大概是看你难过,想抱抱你给你点儿安慰。”

  “我?难过?”姚麦礼摇头笑笑,似是无可奈何而非否认。以为掩饰的够好,但既然被看穿,还有什么可说。

  贺迟顿有所悟:“映童还没回来?”

  姚麦礼摇摇头。

  “你没跟她联系?”

  又是摇头。

  贺迟长叹一口气,然后说:“麦子,听哥一句,跟女人,尤其是你心爱的、认准的女人,就忘记你曾经多辉煌多牛掰多说一不二吧,要彻底忘记。这女人,狠心起来,真让人受不了。”

  姚麦礼一点就透,淡淡地出了会儿神,轻叹道:“我已经忘记很多东西了,可她……恐怕是一直太清醒。”

  姚麦礼无限挫败与无力。

  贺迟看着他,刚要开口,姚麦礼手机响起。

  只见他飞速拿起,却握在手里瞪着它数秒钟,而后才接通。

  姚麦礼侧脸僵冷,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冷声道:“说重点。”贺迟看见他额角的青筋在跳,足见紧张。

  然后贺迟看见他的脸上流露出孩子一样迷惘又无助的神态,姚麦礼困惑地问:“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继续念博士?”

  姚麦礼顿一顿,又是问:“什么叫念博士了?什么意思啊?啊?我问你她什么时候回来,你他妈的跟我说博士干什么啊?!啊?!”

  姚麦礼激动地站起来,大吼:“我说话你听不懂啊?!我问你她机票的日期,日期你知不知道?!你告诉我是几号就行了,你跟我说什么博士?啊?说什么博士?!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

  贺小迟被他吓得骤然松手,一屁股摔在地上哭起来。从此心中有了阴影,以为“博士”是骇人听闻的东西。

  贺迟一手拉起儿子,一手拦着姚麦礼。

  姚家何等门第,别说是姚家长孙,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他从未见谁红过脸大声嚷嚷失礼过。

  姚父姚母也都纷纷站起来,担心地走过来。

  那边还在说些什么,姚麦礼听了良久,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对着电话咬牙道:“你给我订机票,去巴黎的,最快的!”

  然后“啪”地合上电话,大步推门而出。

  每当情绪波动,他都会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空气中浮动的纸墨香混合着檀木的味道,让人平静放松。

  然而这一次却完全失灵,他关上门,一步一步,缓慢又艰辛地走向书桌。十来步的距离,本是足够他找回风度。

  可是及至书桌,他却僵站良久,而后忍无可忍地一拳狠狠地砸在厚重地书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姚麦礼低垂着头,脊背躬成一个紧绷的弧度,透出强烈地痛苦与无助,仿若一只遭到重大突袭的野兽,紧绷着身躯,试图抵抗。

  她不回来了。

  他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连最后一次机会都不给彼此,打定主意将这段感情生生扼杀。

  姚麦礼是知道她的,他还记得最初见面的时候,她的表情清新灵动,无忧无虑,她声音清脆地笑道:只是我自己的资质不够念博士的!

  其实是她的本心根本没想过搞研究、念博士。

  她这个每次跟家里挂电话都个把个小时还说不够的小女孩,她这个动不动就哭鼻子想家想豆腐脑的小丫头,她根本就不想再继续呆在国外。她想回国,那么迫切,那么期待。

  可是她却决定不回来了,她曾经在日历上倒数着回国的归期,如今却全盘放弃。

  只是为了彻底地回避他姚麦礼,只是为了彻底地结束他们的未来。

  这么大的决心,这么大的牺牲,简直让姚麦礼拜服心软。

  这又是何苦呢?那么想回家,却要勉强自己留在国外遭罪……何苦呢?真那么想了断,他可以选择做更苦的那个人的。他甘愿的。

  姚麦礼觉得周身虚软,想要坐下,明明座椅就在身旁,却不知怎么一趔趄,生生地摔倒在地,他挣扎了一下,竟然无力站起。

  当人用力抑制自己的思想试图躲避之时,身体往往会泄露天机。他又试了一次,依旧站不起来,他的整双手臂都在抖。

  他狼狈地靠在桌脚,墙边的落地钟摆晃得人心慌,他这样倚在桌脚看着那时钟走了又走,指针渐渐分开,又慢慢重合,无数的场景与画面在他的眼前转了又转,他只是痴坐,直到后背僵麻,直到神思冷透,姚麦礼终于面对现实。

  她要念博士了。

  而他,清楚欧洲的教学体系。

  申请博士手续复杂,单映童的学校向来以严格著称,要想申请博士,早在5月份就要递交申请,而后做小论文,选好课题,联系到接收导师。7、8月份的时候根据学校和导师的时间安排,组织面试和论文答辩。每一个环节都不轻松,全部通过才能拿到最终的入学资格。

  也就是说,她一早就做好分开的打算了。她一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也同时断绝了他们的未来。她却从未向他提过一字一句。

  她也同样了解他姚麦礼,了解他的自信与想法,她留着这一手,只待此时此刻,给他最后一击。

  如此清晰明了、毫不留情地告诉他,或者说通知他——

  他们没有转圜余地。

  这个打击是致命的。

  成功地让姚麦礼从头凉到脚,浑身脱力,心灰意倦。

  他忽然想起,在即将离开伦敦的那段兵荒马乱的日子里,他定了两张单程机票,她来伦敦之前,明明说好是带着行李来,而后一起回国,她却是空着手的。

  她根本没带行李。她根本从来就没打算跟他一起回国。

  她不要他。

  单映童不要姚麦礼,或者说,不再要他姚麦礼。

  她从不是冲动的人。

  她想的很清楚,很确定。这不会是她一时一刻的决定,他忽然敢去想那个早上她说的话了。

  那个傻丫头,眼眶通红,明明痛苦得手都在抖了,明明摆不出冷酷的表情,却强撑着说:“你不明白吗?我们分手,了断。”

  她说:“我们,我和你,已经走的太远了。”

  她说:“不是气话。麦礼,你知道的,这不是气话。我跟你在一起,已经不再快乐。我这不是一时冲动下说的话。”

  她用力地攥着他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砸得他心肺生疼,她说:“我们在一起的这一年,我曾经……很快乐、很幸福。”

  她说:“麦礼,谢谢你。”

  姚麦礼终于听懂了,明白了,原来她那天说了这么多的话,原来她要的是这么一个结果,原来她所有的行为都围绕着同一个中心,她不要他。

  那么,他去巴黎又有什么意义?

  他之前的那么多心无旁骛的日日夜夜,在她的左右,她还不是从未动摇。

  姚麦礼忽然就笑了,胸腔里有什么汹涌得太厉害,似要喷薄而出,他无计可施,只能大笑。

  他是真觉得自己很可笑,太可笑。

  这些日子,做了这么些傻事,想了这么多未来,检讨了这么多自己,他时刻陪着小心、时刻捧她在手心、时刻克制着自己!

  却原来,全部是徒劳。

  他还傻傻地订了两张单程的机票,还胸有成竹地让她提着行李来找他,两人携手回国。却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能利落的分手。

  他甚至还一遍一遍想着她回国后要如何如何哄她回心转意,这般那般地带领她融入自己的生活!

  他怎么那么傻,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是什么让他这样的傻?!

  可笑,太可笑了!姚麦礼,你太可笑了!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他狠狠地踹了一脚凳子,凳子“嘭!”地撞到一旁的柜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还是愤恨,抬手拉住刺绣的桌布,狠力一拽!桌子上的书本、台灯、笔架通通噼里啪啦地摔下来,劈头盖脸地砸到他的身上,他浑然不感到痛,只是觉得快意。

  然后他就这样僵坐在一地狼藉之中,有粘稠的液体缓缓流下,糊住他的眼睛,他索性就闭上眼睛,任疼痛蔓延。

  过了实在是许久,他仍是闭着眼睛,摸出手机。

  那端很快就接通,姚麦礼哑着声音说:“阿维,机票取消吧。对,巴黎……不去了。唔……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还有,刚才……很抱歉。实在控制不住情绪。谢谢理解……嗯,我……我,不太好。呵,嗯……好,就这样……放心,谢了。”

  姚麦礼甚至是微笑着合上了手机,然后他静默了一会儿,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睁开。

  看着这一室狼藉,仿若不堪忍受一般,又狠狠地闭上眼睛,同时猛然挥手,重重地将手机摔向墙面!

  清脆地碎裂声传来,手机四分五裂。他像是找到一个抒发渠道,将手边能够到的每一样东西,向墙上狠力砸去!

  隔音效果上佳的书房给了他充分发泄的空间,等他耗尽了所有力气,手边也再无完整的物什。

  他终于罢手,身子蜷成一团,他将脸埋在膝盖里,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不动。

  好,如你所愿,单映童,我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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