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只听见那女人淡淡回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慈安堂药铺的人。那夜在巷尾追杀我的那群人，也是慈安堂的人。”
不止沈长安，就连楚玉也是一脸惊讶。
“你做了什么，他们为何要杀你？”沈长安不解地问道。
“我手上握有他们私通官府偷运官银的账目往来。”
“可那账簿，慈安堂不是已经销毁了？”
“那是假的，是我找人伪造的一本假账簿，真的账簿在我手上。”
“你到底知道多少事？烦请姑娘一一告知。”
沉默片刻后，那女人缓缓说道：“我本名叫江媛，家住靖州郊外江家村，家中有父母兄弟，我们一家人都生活在一间茅草屋下，日子虽然过得清贫，却很幸福。景安七年夏至，靖州遭遇了一场大旱灾，接连四个月滴雨未下，农田庄稼干涸一片，就连井底也相继枯竭。当时卫辽在任靖州知县，官府祭天祈雨、寻找水源，耗了大半月没有任何收获，无奈之下，卫辽派人从邻县每日运输几车水，以一碗水十两银子的高价售卖给那些富贵人家。卫辽担心旱情一事会影响功绩，不敢上报朝廷，甚至封锁全部城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出，丝毫不顾百姓死活。当时，靖州城里有很多人为了活命，堵截官府运输水车，全都疯了似的涌上去抢水喝，因为慌乱，满满三车水箱被人不小心撞倒，洒了一地……卫辽得知消息后大怒，下令将堵截水车的一干人等全都抓了，当时我的阿爹也在闹事的人群里，他拼了命抢到了一碗水，想趁乱逃走，却被那群衙役盯上，那群衙役命令阿爹交出那碗水，阿爹不肯，死死将那碗水护在怀里，甚至跪在地上磕求他们放过，可那些衙役同卫辽一样冷血无情，他们逼阿爹交出五十两银子换这一碗水，阿爹拿不出这么多钱，撒腿就跑，那些衙役紧追不舍，将阿爹堵在巷口，二话不说直接乱棍挥下，阿爹为了护住那碗水，拼死抵抗，却被他们活活打死。当时衙役们怕惹事，便伪造阿爹的死因，对外宣称是因病猝死。村长将阿爹的尸体抬回村子里，我与阿娘去认领尸体的时候才得知阿爹已被人所害，阿娘受不了刺激，一病不起，胞弟气不过跑去官府击鼓鸣冤，此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我才得知，他们对胞弟严刑拷打，逼他签字画押，想要草草了解此案，胞弟不从，在牢里被他们折磨致死，尸体被丢置乱坟岗。那一夜，阿娘躺在床上咳着血，哭着对我说，媛儿，不要再报仇了，像我们这样的贫穷百姓是无论如何都斗不过官府的，生在这样的乱世中，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夜，阿娘也离我而去。我发誓，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江媛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哽咽。沈长安见她哭得那般伤心，顿时手足无措，却又不知该如何相劝，眼神求助身旁的楚玉，楚玉回握住沈长安的手掌，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巾递给沈长安，沈长安内敛又推了回去，将丝巾塞回楚玉手里，楚玉愣了一下。
俩人打情骂俏间，人家江媛已默默掏出自己的丝巾擦开了眼泪，继续说道：“阿娘走后，我便病了一场，昏倒在路边，被一辆路过的马车经过救下，他们将我送到慈安堂药铺，等我醒来后，一个蒙面的灰衫男人坐在我的床侧，他告诉我，他知道我的一切遭遇，问我想不想报仇。我回他，血海深仇，此仇不报，誓不罢休。他大笑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对我说道，养好身体，我教你如何报仇。我问他为什么要帮我？他说，他不是在帮我，而是一命换一命，用卫辽的命换我自己的命，报仇成功后，我这条命就属于他，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绝对忠诚地听命于他。我一心想着报仇，况且我这条命本就不值钱，给他又何妨。之后，他教我武功，把我安排在迎春院里学会如何取悦男人。旱情之事，卫辽早已失了人心，百姓怨声载道，将衙门全部包围，势要逼着卫辽现身。卫辽压不住民怨，只有上报朝堂，请求支援。朝堂得知了灾情一事，拨款赈灾，可官银与粮食却在半路被山贼所劫。卫辽派兵去捉拿山贼，把那些劫匪的老巢都剿灭了，可官银却不知去向。再过了几天，官府放出风声，官银已寻回，然后按例发放粮食和救济金给老百姓，这场民怨才稍稍得到缓解。”
江媛突然沉默下来，然后低头一笑，笑得很是诡异，片刻之后，缓缓说道：“后来我才得知，那群劫官银的山贼其实是慈安堂的人。卫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身旁竟藏着他人的细作，其实早在卫辽出兵前，慈安堂药铺的人已收到消息，并将官银偷偷运回了慈安堂药铺。卫辽带兵到达山寨的时候，山寨里早已人去楼空。卫辽吃了闷亏，不敢声张，又过了几天，官府发出告示官银已寻回。而就在这几天里，城里的三大富商接连在家中暴毙而亡，府中值钱的东西全部被盗匪洗劫一空。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却无一人敢去官府报案申冤……”顿了顿，江媛抬头看向沈长安，缓缓问道：“驸马爷可知这是何故？”
沈长安想了想，脑海中已浮现出一个答案，却不愿相信。
江媛从沈长安的眼神中，已看出她猜到答案，冷冷一笑道：“驸马爷已猜出答案为何不愿说出来，因为，那群杀人劫财的盗匪就是官府的人!丢失朝廷发放的赈灾粮款，那可是死罪，为了填补这批赈灾官银，卫辽可真是什么手段都做得出来。”
一旁的楚玉忍不住破口痛斥道：“不过区区一个六品知县，这般无法无天，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江媛冷笑一声，回道：“在这靖州城里，他卫辽就是王法!”
沈长安沉思片刻，问道：“张知县曾说过，赈灾粮款寻回当夜，府衙出现刺客，卫辽遇刺，左臂中了一剑，养了两日的伤，却在第三日凌晨被发现死在井里，这些是你所为还是慈安堂的人所为？”
“当天夜里，府衙出现的刺客是我。可我的武功不及卫辽，伤中他左臂的同时，我也被他的剑刺中腰腹，险些丧命，若非被人所救，我怕是逃不出府衙。后来，慈安堂的人得知卫辽受伤的消息，便把掺有毒的田七混进药材里，那毒素顺着血液渗透进身体里，不出一日那毒便会侵入五脏六腑，纵使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救你的那人是谁？”
“他是……卫辽的随身护卫，方白，也就是现在的白方，白师爷。”
“他真的是慈安堂的细作？”
“是。”
“你对方白这人了解多少？”
说到方白的时候，江媛的眼神变得越发犀利冰冷，“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从一开始救下我的人，说要教我如何报仇的蒙面男子便是方白。早在卫辽到任前，方白就已经潜伏在官府许久，借着师爷的名头，背地里与慈安堂的人互通消息，偷运官银。朝堂运输赈灾粮款的路线行程，也是方白告知慈安堂药铺的，后来卫辽带兵剿匪，也是方白提前透露了消息，慈安堂药铺的人才得以安全逃脱。卫辽中毒一事，也是方白偷换的药材。”
“那这玉佩是怎么回事？你又是如何结识今科探花苏文修的？”
谈论起苏文修时，江媛的眼神渐渐变得温和，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冰冷。
“卫辽死后，方白将之前杀害我阿爹和胞弟的衙役通通毒死了，我的仇也算得报。之后，苏文修苏大人就任靖州知县，方白化名白方，留在苏大人身边，并让我化名袁姜，主动勾引苏大人。慈安堂的人故意设计一出英雄救美，让苏大人救下我，以此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后来，与苏大人朝夕相处的几天时间里，苏大人才华横溢，从不对我有任何非分之想，是个真真正正的君子；为人谦卑有礼，待人温和有善，府衙里不管是大事小事，只要是有人击鼓鸣冤，他都会一视同仁，公平对待，是百姓口中人人称赞的好官。方白让我勾引苏大人，目的是为了抓住苏大人的把柄，为他所用。可我后悔了，因为这样的好官正是百姓需要的好官，生在乱世，若我的阿爹阿娘胞弟还在世的话，遇上像苏大人这样的好官，那场旱灾可以得到更好地解决，阿爹阿娘就不会死。我不忍心伤害这样的一个好官，于是违背方白的意思，偷偷暗中相助苏大人，不许慈安堂的人伤害他。苏大人奉旨彻查官银失踪和下毒案，当一切线索都指向慈安堂药铺时，慈安堂的人曾主动找过苏大人，让苏大人与他们合作，可苏大人怎么可能会与狼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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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沈长安，就连楚玉也是一脸惊讶。
“你做了什么，他们为何要杀你？”沈长安不解地问道。
“我手上握有他们私通官府偷运官银的账目往来。”
“可那账簿，慈安堂不是已经销毁了？”
“那是假的，是我找人伪造的一本假账簿，真的账簿在我手上。”
“你到底知道多少事？烦请姑娘一一告知。”
沉默片刻后，那女人缓缓说道：“我本名叫江媛，家住靖州郊外江家村，家中有父母兄弟，我们一家人都生活在一间茅草屋下，日子虽然过得清贫，却很幸福。景安七年夏至，靖州遭遇了一场大旱灾，接连四个月滴雨未下，农田庄稼干涸一片，就连井底也相继枯竭。当时卫辽在任靖州知县，官府祭天祈雨、寻找水源，耗了大半月没有任何收获，无奈之下，卫辽派人从邻县每日运输几车水，以一碗水十两银子的高价售卖给那些富贵人家。卫辽担心旱情一事会影响功绩，不敢上报朝廷，甚至封锁全部城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出，丝毫不顾百姓死活。当时，靖州城里有很多人为了活命，堵截官府运输水车，全都疯了似的涌上去抢水喝，因为慌乱，满满三车水箱被人不小心撞倒，洒了一地……卫辽得知消息后大怒，下令将堵截水车的一干人等全都抓了，当时我的阿爹也在闹事的人群里，他拼了命抢到了一碗水，想趁乱逃走，却被那群衙役盯上，那群衙役命令阿爹交出那碗水，阿爹不肯，死死将那碗水护在怀里，甚至跪在地上磕求他们放过，可那些衙役同卫辽一样冷血无情，他们逼阿爹交出五十两银子换这一碗水，阿爹拿不出这么多钱，撒腿就跑，那些衙役紧追不舍，将阿爹堵在巷口，二话不说直接乱棍挥下，阿爹为了护住那碗水，拼死抵抗，却被他们活活打死。当时衙役们怕惹事，便伪造阿爹的死因，对外宣称是因病猝死。村长将阿爹的尸体抬回村子里，我与阿娘去认领尸体的时候才得知阿爹已被人所害，阿娘受不了刺激，一病不起，胞弟气不过跑去官府击鼓鸣冤，此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我才得知，他们对胞弟严刑拷打，逼他签字画押，想要草草了解此案，胞弟不从，在牢里被他们折磨致死，尸体被丢置乱坟岗。那一夜，阿娘躺在床上咳着血，哭着对我说，媛儿，不要再报仇了，像我们这样的贫穷百姓是无论如何都斗不过官府的，生在这样的乱世中，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夜，阿娘也离我而去。我发誓，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江媛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哽咽。沈长安见她哭得那般伤心，顿时手足无措，却又不知该如何相劝，眼神求助身旁的楚玉，楚玉回握住沈长安的手掌，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巾递给沈长安，沈长安内敛又推了回去，将丝巾塞回楚玉手里，楚玉愣了一下。
俩人打情骂俏间，人家江媛已默默掏出自己的丝巾擦开了眼泪，继续说道：“阿娘走后，我便病了一场，昏倒在路边，被一辆路过的马车经过救下，他们将我送到慈安堂药铺，等我醒来后，一个蒙面的灰衫男人坐在我的床侧，他告诉我，他知道我的一切遭遇，问我想不想报仇。我回他，血海深仇，此仇不报，誓不罢休。他大笑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对我说道，养好身体，我教你如何报仇。我问他为什么要帮我？他说，他不是在帮我，而是一命换一命，用卫辽的命换我自己的命，报仇成功后，我这条命就属于他，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绝对忠诚地听命于他。我一心想着报仇，况且我这条命本就不值钱，给他又何妨。之后，他教我武功，把我安排在迎春院里学会如何取悦男人。旱情之事，卫辽早已失了人心，百姓怨声载道，将衙门全部包围，势要逼着卫辽现身。卫辽压不住民怨，只有上报朝堂，请求支援。朝堂得知了灾情一事，拨款赈灾，可官银与粮食却在半路被山贼所劫。卫辽派兵去捉拿山贼，把那些劫匪的老巢都剿灭了，可官银却不知去向。再过了几天，官府放出风声，官银已寻回，然后按例发放粮食和救济金给老百姓，这场民怨才稍稍得到缓解。”
江媛突然沉默下来，然后低头一笑，笑得很是诡异，片刻之后，缓缓说道：“后来我才得知，那群劫官银的山贼其实是慈安堂的人。卫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身旁竟藏着他人的细作，其实早在卫辽出兵前，慈安堂药铺的人已收到消息，并将官银偷偷运回了慈安堂药铺。卫辽带兵到达山寨的时候，山寨里早已人去楼空。卫辽吃了闷亏，不敢声张，又过了几天，官府发出告示官银已寻回。而就在这几天里，城里的三大富商接连在家中暴毙而亡，府中值钱的东西全部被盗匪洗劫一空。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却无一人敢去官府报案申冤……”顿了顿，江媛抬头看向沈长安，缓缓问道：“驸马爷可知这是何故？”
沈长安想了想，脑海中已浮现出一个答案，却不愿相信。
江媛从沈长安的眼神中，已看出她猜到答案，冷冷一笑道：“驸马爷已猜出答案为何不愿说出来，因为，那群杀人劫财的盗匪就是官府的人!丢失朝廷发放的赈灾粮款，那可是死罪，为了填补这批赈灾官银，卫辽可真是什么手段都做得出来。”
一旁的楚玉忍不住破口痛斥道：“不过区区一个六品知县，这般无法无天，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江媛冷笑一声，回道：“在这靖州城里，他卫辽就是王法!”
沈长安沉思片刻，问道：“张知县曾说过，赈灾粮款寻回当夜，府衙出现刺客，卫辽遇刺，左臂中了一剑，养了两日的伤，却在第三日凌晨被发现死在井里，这些是你所为还是慈安堂的人所为？”
“当天夜里，府衙出现的刺客是我。可我的武功不及卫辽，伤中他左臂的同时，我也被他的剑刺中腰腹，险些丧命，若非被人所救，我怕是逃不出府衙。后来，慈安堂的人得知卫辽受伤的消息，便把掺有毒的田七混进药材里，那毒素顺着血液渗透进身体里，不出一日那毒便会侵入五脏六腑，纵使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救你的那人是谁？”
“他是……卫辽的随身护卫，方白，也就是现在的白方，白师爷。”
“他真的是慈安堂的细作？”
“是。”
“你对方白这人了解多少？”
说到方白的时候，江媛的眼神变得越发犀利冰冷，“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从一开始救下我的人，说要教我如何报仇的蒙面男子便是方白。早在卫辽到任前，方白就已经潜伏在官府许久，借着师爷的名头，背地里与慈安堂的人互通消息，偷运官银。朝堂运输赈灾粮款的路线行程，也是方白告知慈安堂药铺的，后来卫辽带兵剿匪，也是方白提前透露了消息，慈安堂药铺的人才得以安全逃脱。卫辽中毒一事，也是方白偷换的药材。”
“那这玉佩是怎么回事？你又是如何结识今科探花苏文修的？”
谈论起苏文修时，江媛的眼神渐渐变得温和，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冰冷。
“卫辽死后，方白将之前杀害我阿爹和胞弟的衙役通通毒死了，我的仇也算得报。之后，苏文修苏大人就任靖州知县，方白化名白方，留在苏大人身边，并让我化名袁姜，主动勾引苏大人。慈安堂的人故意设计一出英雄救美，让苏大人救下我，以此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后来，与苏大人朝夕相处的几天时间里，苏大人才华横溢，从不对我有任何非分之想，是个真真正正的君子；为人谦卑有礼，待人温和有善，府衙里不管是大事小事，只要是有人击鼓鸣冤，他都会一视同仁，公平对待，是百姓口中人人称赞的好官。方白让我勾引苏大人，目的是为了抓住苏大人的把柄，为他所用。可我后悔了，因为这样的好官正是百姓需要的好官，生在乱世，若我的阿爹阿娘胞弟还在世的话，遇上像苏大人这样的好官，那场旱灾可以得到更好地解决，阿爹阿娘就不会死。我不忍心伤害这样的一个好官，于是违背方白的意思，偷偷暗中相助苏大人，不许慈安堂的人伤害他。苏大人奉旨彻查官银失踪和下毒案，当一切线索都指向慈安堂药铺时，慈安堂的人曾主动找过苏大人，让苏大人与他们合作，可苏大人怎么可能会与狼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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