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5)_铁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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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5)

  铁梨花第五章(5)

  “这你们也知道?”她笑着说。

  “咱这些人,啥事打袒出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光头说。

  “那您这回找谁?”又有两个人问。

  “谁都行啊。”她说。

  这回答奇妙,人们不吱声地瞪着她。这里面的人都神通广大,敢拼敢死。她从自己袖管里抽出一个手绢包皮,打开,里面是一张二百圆的银票。

  “谁能帮我找着那个人,这就是谁的。”

  “活人死人?”一个腮帮上带刀疤的人问。

  “都行。”

  人们觉得她实在很难猜度。静了一会儿,二十七八岁的光头问她,这个人是怎么个来龙去脉。铁梨花说他们不必知道他的来龙去脉。她只告诉他们,这个人叫洪水给冲跑了。找他得下水去捞,或者沿着河两岸到各村各镇去打听。她只告诉他们这个人叫陆大栓。

  赌棍里有认识陆大栓的,马上说:“那货不是跟保长打架挨了几刀吗?”

  “谁能找着他,这钱就是谁的。”她看看所有人:“我说的话赖不掉,有这么些作证的呢。”

  “您老死的也要?”光头说。

  “要。”

  旁边的人朝光头起哄:“秃子,你有水性吗?一泡尿就能把你淹死!”

  那个腮帮上带刀疤的人站起来,说:“我去。”

  秃子不愿意了,说:“我这都答应下来了!”

  铁梨花说:“谁去都行,去多少人都行,反正找着的才拿钱。”

  “死的不好找,”腮上带疤的人说,“泡发了人就全走样了。有啥记号没有?”

  铁梨花说:“他没啥记号。”她停了停又说:“在村镇里找的时候,打听打听古玩黑市,看有没有一个镂花瓷枕头卖出来了。找到瓷枕头,就知道要找的是人是尸了。”

  “啥瓷枕头?”一个赌棍问。

  “值多少钱?”另一个赌棍问。

  “一钱不值。”铁梨花说。

  人们看着她从木梯子上攀登上去,都议论这个女人啥来头,多大岁数,怎么有这么好的派头。一个年岁大的赌徒说他想起了赵元庚原先的五奶奶,人家都传说她一双眼发蓝,刚才这位半老徐娘眼光也有点蓝。

  “杜康仙酒家”的小伙计把铁梨花送到街上,看着她上了骡车。

  镇上的店家正在打烊。杂货店老板一见铁梨花过来,便招呼她进来看看刚到的洋布。日本洋布比自家织布贵不了多少,老板隔着马路推销说。一家屠户也认识铁梨花,说打仗打得吃食都涨价,梨花要买肉,他让她占便宜;肥肉只收瘦肉的钱。梨花笑笑说她改日再来。所有店家都认识铁梨花,因此她在他们的一路招呼声中出了董家镇。

  刚一出镇子,迎头撞上柳凤背着一个学生走来。这个学生铡草铡了小脚趾,天天父亲或柳凤接送上学。凤儿见梨花喝骡子停车,忙说她这就到了,不用车送。柳凤知道梨花卖了五亩地,到处使钱,让人去找栓儿,原本对她的那点怨,早已消散了。

  梨花不容分说下了车,把孩子抱到车上,让凤儿也坐上来。

  “牛旦儿今天一早给爹送了一罐子羊奶过来。”柳凤说。“看着他病是轻了,就是脸色还不好看。”

  梨花说:“烧那么高,我都怕他回不来了。”

  那天夜里牛旦沿着河找栓儿,让雨浇了一整夜,又受了那么大惊吓,一场高烧发了好几天。受的寒烧出来倒不是坏事,只是烧退了后,从床上起来了一个更寡言的牛旦。

  骡车到了那个学生家门口,凤儿把学生背进门,拔腿便跑回来。她怕学生的父母和她千恩万谢,她没有这份精神去充笑脸寒暄。

  其实凤儿心里是感激牛旦的,他病成那样,高烧的胡话都没别的词,只一个劲叫栓儿哥。他的烧只在近傍晚时分发作,清早人带着一身汗酸气就到柳家,替栓儿把几百块土坯托完。天要凉了,柳天赐打算砌一个土坯房做教室,不然学生们长期在窑屋里读书,太坏眼睛。原来栓儿说过,等雨停了就把砌房用的坯托出来,现在他的活只有牛旦接着做了。

  “坯都托得差不多了?”梨花问。她似乎猜着凤儿正想到什么。

  “还差点儿。”凤儿说,“我出来的时候牛旦还没收工呢。”

  柳凤想到下午去给牛旦送茶水,见他挽起裤腿的小腿有一块伤。是和泥时不小心,让耙子碰的。凤儿怕伤口烂,马上从茶壶里倒了些茶水到自己的手巾上,说要给他擦洗一下。牛旦一跳半丈远,脸都憋红了。凤儿也让他弄个大红脸。过去他和做嫂子的凤儿没那么生分,凤儿给栓儿缝衫子,也会给牛旦缝一件,也得在他身上比比量量,免不了肌肤碰肌肤。牛旦这一生分,让凤儿心里一酸:他这个做兄弟的只愿意替栓儿哥担负责任,不愿占有哥哥名下的温存。

  老远就看见那盏油灯。灯光里,牛旦干活的身影一时清晰一时朦胧。

  凤儿跳下车,见牛旦脱得只剩一条短裤,身上还尽是汗。

  “别又累病了!”凤儿说。

  牛旦正往木盒里填泥,似乎没帖柳凤的话。

  “行了,差不多了!洗洗吃晚饭吧!”她从地上拾起牛旦的衣发裤子。

  牛旦这才发现站在面前的柳凤。“嫂子回来了?”他口齿含混地说。

  柳凤朝正在拴骡子的铁梨花看了一眼,她在问梨花:这个牛旦怎么了?客气得就像是昨天刚认识她。梨花从骡车上拿下一捆棉条子,打算纺一纺,再给天赐织个被里子。

  没有栓儿,他们晚饭吃得很沉闷。柳天赐有时会放下筷子,把口中的食物重重地咽下去,然后把脸转向梨花的方向。人们都拿着筷子,不敢咀嚼也不敢咽,因为知道天赐会问:“还是没有栓儿的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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