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飘雪封山河_误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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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飘雪封山河

  烈阳高照,阳光毒辣晒人,阴影处跟其它一切清凉处都成了生物聚集地,没多少人愿意这个天气在外游荡,小溪里的鱼虾都躲在石缝中纳凉。

  一群人在田野山林间寻找着什么,一个个顶着毒辣日头,浑身冒汗,汗流浃背,脸上皆是汗水,如果他们愿意拧衣服,肯定能挤出很多水来。

  一群人中大部分都是男人,都是中年人或以上的,村子里已经没年轻人了,都已经外出寻求生活,想要过得好些,只是都不如意,没比在村里好多少。

  他们分散的很开,差不多几十米一人,在田野山林间观望寻找,想要找到小军家的水牛,那头水牛是他家的命根,如果没了的话估计小军又会陷入几年前饭都吃不饱的情况,村人们都不想看到他那样,各自竭尽所能帮他寻找。

  在他们眼里,小军是一个很苦命的人,事实也确实如此,幼年父母离异,各自离开村子闯荡,两人都没想要当时还是三岁孩童的小军,直接把他甩给了男方家两位老人,临走时看都不看一眼,更不会理会孩子的哭喊大叫。

  在爷奶家里小军也并不好过,爷奶并不喜欢他,他们家里的田地作物本就只够老人勉强温饱,多了一张嘴肯定会连累他们再次过上以前那种极其难熬的日子,于是就与原婆家踢皮球,想要把小军送走,只是小军的外公外婆一样如此。

  第一次把小军甩过去,外公外婆根本不搭理他,任由他一直站在破房子门外,外出干活,回家吃饭都当没看见他,毕竟把女儿拉扯大已经耗费他们所有精力与财力,现在多出来一个拖油瓶算什么?他们自己家连房顶都破烂稀碎,瓦片都没钱买,都是用茅草勉强盖上,一下雨整个屋子阴冷潮湿,一大股霉味,就更别提什么温饱了,家中老狗都是瘦的皮包骨,唯一一只鸡也病恹恹的。

  尚还年幼的小军看见外公嘻嘻笑着,脏兮兮的小脸蛋满是欢喜,可是看到外公冷漠的脸与看物件的眼神直接被吓得后退,中午时肚子咕咕叫,小男孩站在灶房前,身上衣服满是补丁,一双破旧布鞋脏黑,大脚趾从鞋上破洞露出,他脚趾微用力,看着屋内拿着碗正在吃煮红薯的人不断咽口水,眼里满是期待。

  两位老人不理会,自己每顿也就半碗红薯可吃,怎么分给他,下地干活是体力活,自己都吃不饱怎么干活,不干活等着饿死?虽然家里也没几块地。

  等外公外婆外出干活时小军就独自蹲在门口,看着脚趾从鞋上破洞伸出,收回,他记得那时已经深秋,天气冰冷,沁人心骨,衣服跟裤子布料都很薄,根本不可能保暖,只是要比没衣服穿好些。

  连续三天都是如此,晚上时外公外婆就让他自己蹲在灶台前睡觉,至少前半夜好过些,不会冷,期间两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喂一点吃的,那时的小军也不哭也不闹,就默默等着,才三岁的他已经知道什么情况,知道如果走了自己绝对没办法活下去,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可他不想一个人出去,那不可能有活路。

  实在受不了的老人直接扛着小军去到小军爷奶家,跟抗货物一样扔下就走,至此小军爷奶也不得不接受。

  小军稍大一些时因为家里没钱,不能上学,只能在家里干活,村干部劝过他爷奶,说村里的人都会帮小军上学,小军的出路是上学,而不是在家里陪你们在泥坑里打滚!

  两位老人都说不陪我们在泥坑里打滚他吃什么?吃泥巴?家里这么多活要干,我们俩这骨头怎么干得过来,在泥坑里打滚怎么了,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见比别人少肉!

  小军的命运也就这么定了下来,很草率寻常,他也没什么怨言,能够吃饱饭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就这样吧。

  日子一天天过,等到他爷奶去世时他才二十,却已经满脸沧桑,眼神木讷,根本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精神与自信,日子还是得过,他自己又一个人下地干活,老老实实,不懂任何变通,依旧是村里最穷的那个,村里的姑娘没一个瞧得上他,等到村里的人都走向小康,家家户户也都盖上了新房子,他也不过不饿肚子,好不容易买了头牛,干活也就简单了些,加上组织帮助,日子勉勉强强过得去了,也用上了手机,不过是二手的,屏幕稀碎,勉强不影响使用,因为思维以及不认字的原因,他学使用手机用了好久时间才知道什么是什么。

  临近山脚的小路杂草丛生,已经看不见路的位置,小军只能靠手脚摸索,把野草移开拔掉,还得担心草内有蛇,故此进度很慢。

  黑白T恤上沾了很多渣子,与汗水混合在一起,紧紧黏在衣服上,皮肤黝黑,肌肉结实的手臂上有一些小血口,还残留着点点血迹,那是一些带着刺的野草划的。

  原本他是想直接走小溪上去,那样更加省事也更加凉快,只是自己脚背前几天被铁皮划伤,现在还未好,所以不能下水,也就只能顺着多年无人过路的小道前往。

  其他地方根本无路可走,野草比这里还高,这里起码还能露头,其他地方连头都露不了,其实小军心里有些发毛,这么深的草,谁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茂密的草丛里居然还残有早晨的露水,小军四肢湿漉漉的,凉快了不少,只是后背还是滚烫,浸透汗水的短袖与皮肤紧密贴合,黏糊糊,加上太阳暴晒,那种感觉很不舒服。

  “咳咳...”

  汉子在过程中拔到几根臭草,让人不舒服到骨子里的臭味瞬间让他脸挤在一起,他又闻了一下手,还是那么冲鼻,臭味直达天灵盖。

  汉子不时起身观望一下,确保没走错,这些野草的底部因为光线原因显得很黄,病态的黄,野草太过茂密,层层叠叠,底部根本无法享受阳光。

  流水声叮咚悦耳,小溪中的卵石被长年累月冲刷变得很是圆润,个别石头质地细腻,色泽光亮,拿着玩应该不错,不过这种很少,大多还是普通卵石。

  阳光毒辣炎热,汉子听着流水声特别想一下跳到深水区痛痛快快泡个澡,只是为了牛不能如此,等会天黑了就没机会了,必须趁早,隔一天晚上只会更难找。

  整整十几分钟,汉子身后一条小小通道已经被野草掩盖,在最后一脚踏出,小军终于出了草丛,一股清凉拥满他的身体,汉子抹了把汗水,踏进山脚地界的后居然感觉有些冷。

  休息一分钟后,汉子继续顺着缓缓流淌的小溪快速上山,周围树木还比较稀疏,只有零星几棵,都是柏树,树干碗口粗细,树叶根部跟中部为碧绿,树叶最末梢发白,叶型富有美感,在阳光下就像是被覆盖了一层薄薄白雪,柏树投下的阴影摇摆扭曲着,树叶之间的空隙细节分明,只是天地间现在根本无风,柏树也未摇晃,汉子未发现这个细节,还在快步前行,脚上纱布因为动作过大染上血色。

  体内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忽略了脚上疼痛,只管大步前行,他很奇怪为什么这些地界野草不如外面浓密,可以用稀疏形容,每株野草间距最少居然都有两厘米,而且没有长在一起的,若是细看的话隐约间居然可以看出一点规则,像是有人故意如此。

  汉子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现在日头正好,刚刚可以说是被晒得皮肤生疼,进来过后只感到清凉,阳光依旧那么大,却无半点刚刚的感觉,甚至说是三月阳光照在身上都不为过,就算山间阴凉也不应该如此,这个月份跟天气,就算你再阴凉都不可能这样。

  汉子一颗心隐隐有些不安,大多还是找牛的急切跟麻木感居多,这就是长年累月的生活使然,可以说那头牛就是他的全部。

  从汉子走的这条路到上山的路呈凹字,山体就像是匍匐在地的犬类,两只爪子在前面,一颗头颅高高望天,只是山顶不像狗头,更像是一颗鹰头,形状颇有钩喙吞天之势。

  汉子步伐很大,速度也快,不一会就到了上山的路,他顺手捡了根枯枝用来移开铺满石板的枯枝烂叶,汉子站在路前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地方的树木都病恹恹的,树叶发黄下垂,树枝干枯,而且山林间几乎无一棵野草,斑驳树影在地上很有感觉。

  “沙沙沙....”

  粗枝在枯叶间动作,汉子用力将树枝插到枯叶底部,一米多的树枝直接没入半截,一些小虫被惊的逃出枯叶里面,在枯叶上密密麻麻乱窜,汉子皱眉,直接用力一翘,底部烂叶被翘起,颜色发黑,快要腐化为泥土了,一股腐朽气息扑面而来,汉子有些无力,这怎么办,这山得有多久没人来了。

  汉子思索了一会用脚踏在树叶上,用力踩了踩,脚直接陷下去一些,但并未陷下去太多,足够踩踏而行,汉子另一只脚随即跟上。

  “咔嚓!沙沙沙!”

  枯枝落叶被踩踏的发出声响,汉子移开一截树木,手臂肌肉鼓胀,他很奇怪,刚刚那颗树明显是人砍伐下来的,断面斧痕很明显,枝丫被修剪干净了,而且那颗树还未干掉,足足一米长比碗口还要粗,拿起来却轻如羽毛,轻轻一丢就甩出去很远,下落速度真的就跟羽毛一样。

  汉子心里发毛,他知道那棵树是什么树,就算是干了都很重,就别说这么新鲜了,在他发呆时上面有东西在枯叶上奔跑,听得出来体型很大,动静不小,这让汉子吓了一跳,心里一个激灵。

  他猛然向山上看去,虽然有树木遮挡,但汉子还是透过缝隙看见了一头水牛站在离他二十几米的坡上,鼻子上穿着一条粗绳,体型比一般水牛大上很多,肌肉精壮,体表还有很多残叶粘连,一对牛角很是扁长,就像两把长弯刀顶在牛头上,看起来很是不凡。

  汉子先是惊吓后面露喜色,快步向坡上走,这就是他家的牛,他当年可是花了一万块钱从其他人那里买的,买的时候是小牛,一天天喂到这么大,干活很利索,很有力,比村里其他牛都强上不少,而且样貌十分好看,汉子喂大过后看着水牛的体型样貌很是喜欢,觉得很威武,他麻木的心第一次起了波澜,后来越来越大,水牛也越来越不凡,附近很多村子的人都想要让自村的母牛来配种,汉子都没有答应,虽然他们给的报酬很丰厚,他想啊,如果当初是成年的时候去买这头牛肯定不是一万块钱能拿下的。

  精壮水牛在斜坡顶上粗粗喷了一口气,地面枯叶飞舞,它前脚重重踏地,以下巴对着汉子,并且头上下用力动作。

  汉子看着水牛的动作很惊奇,脚步依旧不停,水牛见他不懂自己的意思就转身向山上缓缓走去,牛尾左右抽打,竟产生巨大声响,如鞭子抽在空中。

  水牛不时停下做着刚才的动作,示意汉子离开,焦急的用蹄子不断踏地,枯叶没有飞起,都被一脚压实不再回弹。

  几次后汉子终于明白了水牛的示意,有些诧异,这是什么情况?它在叫我离开?为什么会这样,一头水牛在叫我离开?

  汉子看着地上斑驳树影,随即发毛,他想起了现在是大夏天,而且是日头正好的时间,温度却预估不会超过二十,刚刚上山时已经适应了,竟是忘了这一点,他又记起了来时路上的柏树阴影无风自动,汉子瞬间直冒冷汗,他意识到可能不对劲,加上村里那些传说以及村长的嘱咐,他以前都是当做故事听,毕竟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当真!

  水牛的后腿猛然发力一蹄子蹬出,一颗大树木屑纷飞,一截树干直接爆碎,其余部分擦着其他树木落下,枝丫碰撞的发出巨响,断裂声,碰撞声不断。

  汉子呆立当场随后惊恐,他不是因为水牛的巨力而感到恐惧,而是有一道黑影从水牛踢中的位置倒飞出去,汉子虽没看仔细,但还是看到那个身影满身黑毛,面容狰狞,嘴里长出两颗有半张脸那么长的尖牙,颜色土黄,尖锐无比。

  汉子如坠冰窟,感觉像是瞬间从夏天来到冬天,没等他动作,水牛猛地转身向他狂奔而来,路上树木断裂,断木纷飞,枯叶如雨飞出。

  白色雪花从天空落下,原本还有十几度的气温骤降。

  “哞!!!!!!”

  水牛一声怒吼,眼内精光爆射,像是要透眼而出,山林间树叶全部被震落,水牛前路枯叶直接被掀飞,露出漆黑湿润的地面。

  一个人形鸟头,浑身羽毛的生物站在一颗树上,身上羽毛银白闪亮,反射阳光,一对翅膀更是银光闪闪,其上面的羽毛最为鲜丽,它眼睛凶光暴露,死死盯着水牛,鸟喙张合,露出鲜红舌头,竟是人舌。

  汉子看着凶猛而来,气势汹汹的水牛直接转身逃跑,只是几秒钟水牛直接超过了他在他面前停下,汉子一头撞在水牛身上,就像是撞在肉质钢板上,清脆一声,汉子只感觉浑身疼痛,水牛后退到他身边,转头看着他轻轻摇头,鼻子喷出两道白气,示意不用害怕,汉子呆呆点头,他知道水牛是在护住他,一股热流将汉子包裹,让他瞬间暖和,山间白雪飞舞,气温骤降,雪花飘到汉子周围直接融化滴落地上,雪越下越大,竟直接让汉子看不清一米外的世界,只知道无序雪花迅速铺满了地面。

  盛夏八月,飞雪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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